透透透明

上

4

位于西方隐秘的哥特风古堡，据说是血族统治者的栖息处。

血族用蘸水笔写信，再用引有家族族徽的火漆印章将特制的信封封好口。明明是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血族的当权者却延续着过去最辉煌时期的习俗。这封收件人名为“朔间零”的来信于晃牙踹开轻音部那口棺材的前一秒到达，复古的信件带着墨水的味道滑落在刚刚睁开眼的朔间零手边。

下一刻棺材口打开，二年级的大神晃牙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还是如此生机勃勃明晃晃的一双金色眼睛。零将指尖的那封信缓缓推倒棺材的更深处，慵懒撩撩头发，闭上眼放松伸了个懒腰，在晃牙眼含急切的注视下慢悠悠开口：“嗯？汪口~离起床的时间还早得很嘛……哦呀，是寂寞了吗？来玩丢球游戏吧，小狗~”

晃牙双眼闪闪发光，如同野兽的光芒：“吸血鬼混蛋！”

如果时光倒流，时间轴定位到更早处，忙碌的学生会会长大人或许会半开玩笑半威吓这过分“过激”的后辈自己到一边玩，把新到的信件放在首位。先把正事忙而不乱地处理完毕，再见缝插针挤出些时间陪这有趣的后辈玩闹一番。虽然看上去是单方面的玩弄戏耍，或是另一方单方面的追逐不休，但是零过去笃定相信这种关系很快就会随着对方的厌倦而停止，因此到时候再恰合时宜抽身而退是明智之选。在结束之间，先享受欢愉时光。

但是这种想法的蓦然消退却是零当时意料不到的。

先是遇到了一些事情，由盛转衰对于顶着“真祖”设定的零而言并不稀奇，所谓的地位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只是丢失地位而不是因为自己做错而丢失荣耀，因而并不紧要。又出于某种原因的性情突变，换一个人设对于天才而言也并不艰难。但是总之，当零觉得一切已是沧海桑田，自己身上再也没有值得后辈跟随的元素之后……晃牙依旧在这里。

即使性情比起从前来更加不坦率，甚至将可爱的一面收敛起来模仿自己从前的样子有些笨拙的张牙舞爪，但是那对眼睛，依旧没有变过。比起“欲望”更接近动物的眼睛，神情强烈却又纯净。

零过去或许也是有过当英雄拯救世界的梦想，这是男人的浪漫。到现在这种浪漫也并未褪色成空白，但是，当某个人眼里的英雄，这种设定对于凡人也罢，对于天才也罢，都是压力重重的。

若是讲得更加虚无，类似玫瑰花味的爱情，倘若你因人设而爱人，那你亦将因人设而爱他者。梦迟早会醒来，人设未知何时会崩塌，爱人者若是放弃，被爱着如何接受这终了。“当你老了”是西方诗歌的前半句，但是人活在现世而非俳句里。

5

直到在这多出的七份时间里，零的眼角扫到了晃牙。

原本只是出于好玩，毕竟时日漫长，出国与西方的同族友人见面也只是在华丽的古堡歌舞升平、寻欢作乐；闲坐独处之时阅读书籍，视力下降也快。拼了七天的拼图，在真实的时空醒来之时，发觉拼图全然是散的，如同在海滩边盖沙堡，瞬间被冲刷殆尽。

在血族最辉煌的时期，无数祈求长生的凡人男女寻求血族族人作为自己的伴侣，尽管柔嫩的皮肤会被尖锐的牙齿刺破，尽管必将告别太阳。但是血族将与伴侣评分这多出来的7份时间，凡人将比自己的人类同族，多出3.5辈的余生。在辉煌时代，多出来的7份时间，大可创造更多的财富，享乐更多的欢愉，因而大多数血族不会选择将自己的时间分给人类。人类哀求，人类妄想以暴力征服而不得，于是人类中的某些试图以爱情的名义骗取。直到某天，获得血族一半生命的人类发现，往常自己能够创造一份新历史的时间，居然成了循环着的无用的时间。人类报复，曾经深情的话语变为萃毒的词语，曾经仰慕的眼神化为报复的刀刃……

零并没有经历过这段历史，这或许是段秘闻。朔间家的长子每天多出了七份时间，出于亲缘出于友谊，或是仅仅不愿意得罪这位血族的亲王，血族的回信交待始末袒露了密辛，附带可行的无法根治的解决方法。

6

零在多出的时间里，看着晃牙。

看见晃牙出现在2年B班的教室，他在校服衬衣的里面多穿了一件T恤，有时是蓝色有时是紫色也有时是灰色。晃牙的手总是温暖的，相对血族的冰凉，用转校生的话说“暖得像一颗小太阳”。

看见晃牙逃课去地下舞台学习乐器或者是替班演出，他踩着红色的皮靴，裤脚有时候会塞在靴子里，崩出腿部利落直挺的曲线。晃牙有时坐在高脚凳上，有时候弹得兴奋踩着音箱唱歌。

看见晃牙在闹得尽性之后精疲力尽在学校的草地上或者是停车棚的顶上大睡一场错过了午餐。有时候晃牙在课堂上睡着，和弟弟凛月一起顶着老师的目光不自觉大睡。晃牙座位旁边的影片mika用笔头戳戳晃牙的手肘，提醒晃牙老师要发火，晃牙吼着“嗷！吸血鬼混蛋！”在把无辜的影片吓了一跳的同时，被老师勒令着出门罚站。

看见晃牙睡醒兴冲冲冲向学校食堂结果发现错过了午饭，看起来似乎耳朵和尾巴都沮丧着耸搭下来。零轻笑着想揉揉晃牙的脑袋，却又停了手。

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大神晃牙在教室里坐立不安，仿佛在等待什么。

两点钟的时候，晃牙去小卖部买了番茄汁，踹开了轻音部的门。晃牙趴在棺材上嗅了嗅，小声嘟囔着“混蛋吸血鬼怎么还没起床？该不会是死掉了吧？哈？！死掉了？！”又被自己的臆测的想法吓到，再次嗅嗅确认里面是活物。再等到上课铃响起，晃牙一脸疑惑，却又发现自己看错了时间，此刻是24小时制的14点，而非是12小时制的4点。“哇！要迟到了！”飞快冲向教室的晃牙的确有些狼的姿态。

下午两点半，晃牙歪着脑袋把右边的脸贴在桌上望着窗外。

下午三点晃牙坐立不安，仿佛坐着会压到他的尾巴似的。

下午四点，晃牙第一个冲出教室，被喊了“今天要做值日喔大神君”又乖乖顿下脚步，尽心尽力一点也不过激背德的做清洁。

四点二十，晃牙第一个来到轻音部，秒针一份一秒读过，终于到了四点二十九分，晃牙扒住了棺材沿。

“吸血鬼混蛋！！！”

正好是，约好的最早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分零一秒。

零睁开眼睛。

TBC.